致 许墨：
展信佳。
你现在还好吗？自上次分别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，其间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你一次，就像是彻底而决绝地与我的生活撇清了关系。对门的报纸和信件塞满了信箱，我帮你简单地收拾了一下，大多是没用的广告，也有研究所来的信，你没有回去过吗？不过现在的你应该都不在乎了吧。
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，想着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。刺目的车灯、淋漓的大雨，一切都如梦般虚幻而恍惚，唯有你苍白的脸是那么真实，真实得让我无法忘却。午夜梦回，没有预知到什么，反而总会看到你的眼睛，那双冰凉、潮湿、毫无生气的眼睛。
于是我想，写一封信给你吧。即使你收不到——或者说，幸亏你收不到——我才能痛痛快快地把心底话一股脑儿倒出来。谁都没有办法倾诉，真的是憋坏了。
这一个月以来，林林总总知道的你的事，大概比之前半年还多。等到这个时候，才发现以前对你一无所知——而你却对我了如指掌，有点不对等，对吧？（笑）所以，现在我明白了，为什么每一次和你相处都很舒服，即使情绪低落，也总能被你哄得开心。你的若即若离、反常言行，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。
他们说你接近我是怀有目的、欲有所图，我不愿相信，可又觉得这样才合理。那，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，是不是很累？会不会费尽心思迎合我，其实并不开心？你的笑容并不代表心情愉快，这一错误判断让我有些失落；但更令我难过的是，你现在连笑容都失却了。
你活了二十六年，尝不出味道，看不见光彩，亦无法共情。我没有办法想象这一切，但也许本来你早已习惯了如此生活，虽然与他人相比不太完美，但却精确、严密、易于掌控，是最符合你的风格。
可是命运又和你开了一个玩笑。
不打招呼，不讲道理，感情是没有办法掌控的东西。它自然而然地出现，又自然而然地消失，奔流在你的血液里，蕴藏在你的心跳里，如同风过无痕，樱落无声。
你不喜欢没用的事物，但你对它只无能为力。屏住呼吸不能抑制它的扩散，压住心跳不能停住它的感染。你感到烦躁吗？你感到恼火吗？你说过“只要我想做的都会尽力去做到”，可是它还是在那里，永远、永远会在那里，正如我现在给你写信时的心情。
画家灰白的世界里因为蝴蝶而产生色彩，可蝴蝶原本只是普通的蝴蝶，因为画家的注视，它才变得绚烂夺目。它是画家的唯一，可也只有画家，把它视作珍宝，奉若神迹。
所以，不必惶惑，不必恐惧，也不必痛苦。感情无法控制，但它并不是洪水猛兽。因为存在感情，所以世界才不只是一组组黑白的数据；因为拥有感情，所以每个人才不只是血肉与骨架。微笑的意义、哭泣的意义，你所学习的、你所不理解的，它们的答案都会慢慢地明晰，如同幕布逐渐拉开，真正的天光与山色扑面而来。尝试着接受感情吧；它原本就是属于你的，只不过迟到了二十六年。
所以，许墨，笑一笑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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